赵闻弦见秦平芜还有气,扭过头,平静地看向日常会拌嘴的两位,问道:“我交代你们办的事呢?”
桐木立刻从背上卸下包袱,递了过去,又似想起些什么,凑到赵闻弦耳边低语,
“世子,我方才从屹楼来时,途经那个最有名商贾——陈原乡的府邸。
让我意外瞧见了,郑大人正带着一行人,浩浩荡荡地从里面出来....查吗?”
赵闻弦一听,轻抬了眉,“嗯。”了一声。
左手顺势接过包袱,右手拿着苍术递来的黑狗血,“你们,将她扶至墙边。”
他看向秦平芜的脸色越发凝重。
她此刻的印堂不但发黑,且突然间冒出的紫青色纹路,逐渐侵蚀她体外皮肤。鬼魂们忍着刺痛,义无反顾地抵挡赵闻弦身上散发的金光。
团团将秦平芜围了起来,黑压压的一片皆目不斜视紧盯着她。
金光的刺痛,哪里比得上脱胎换骨的新生呐!
它们虎视眈眈地等着,她体内仅剩的一缕魂灰飞烟灭,趁空冲入她躯壳,得以重生!
此刻,孤魂野鬼们围着里外三层又三层。寻常人体内本为一阴一阳,互为平衡。一旦平衡被打破,阴气过重,阳气过虚,人就会出现神志不清,严重时,甚至会丢命!
“吾乃天之骄子,当今皇帝!
天下江山都是我的,尔等不过是臣!你竟敢忤逆?!
你!给朕跪下!”一名瘦小捕快癫狂地抽出,挂在他腰间上的佩剑,指向对面的宋淮贵。
“朕让你跪下!朕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!”
一抹银光划过宋淮贵眼眸,“砰!”木桌当场裂成两半。
“狗玩意,还敢躲?朕,便让你看看,忤逆朕的下场....”
宋淮贵只觉后背冷飕飕一片,冷汗早已渗出他里衣,换来的是一阵后怕。他庆幸自己别了开过光的两根针,庆幸自己还是清醒的状态....
不然,他怕是也跟着他们一同胡言乱语。
万一,说了不该说的,宋家上下百口人的脑袋加在一起,都不够刽子手砍的!
屋内的阴气侵袭入几个捕快体内,他们早已疯言糊语,手不断挥动刀剑砍向附近的人。一群鬼魂则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,有些期待,接下来,他们会如何成为它们其中的一员。
别了两根针在裤腿的人,暂时没被阴气入体,但也是略微清醒的状态。他们只能暗暗躲于四处的角落里,双手紧捂着唇,生怕发出一丝声响,引来攻击。
“呼——!”
那抹银光再次突袭宋淮贵,朝他一通乱砍,吓得他失声尖叫连忙躲闪,
“啊——!”
以至于,他不停围着那团破布,不断转圈圈闪避。
“皇帝?!皇帝算个什么东西?
吾可是神明!
你们所拥有的东西,全是神明所赐予你们的!区区一介凡人,非但不敬神,还望挑衅神!
哼!一群蝼蚁罢了....”
躲于暗处的一名捕快,咧着嘴角,挺着自己的胖肚子,手握剑柄,“咔!咔嚓!”热呼着的血滴飞溅到他胖脸上。
昔日与他交好的同伴,唇微微蠕动,不可置信地看向他,“哥.....你...怎.....”嘴里勉强挤出几个字后,
与剑尖上的血滴一群,跌落在地,魂消骨寒。
伴随一道落寞声而起的,是极其兴奋地叫喊声,“老天爷啊,您有眼呐!老子终于熬出头,暴富了!终于不用再看他人脸色讨生活了!”只见他揭开那块破布,眼含热泪,手捧着原先被破布遮盖的大小肠。
他体内的每一处经脉流淌的血液,皆充斥着激动。
“阿爹!阿娘!你们儿不是孬种,你们儿有出息了!你们日后....再也不用为药钱发愁了....发愁了....”他哽咽的话语,没来得及说完。
一阵闷重的咕噜声,带走了他的虚幻,也带走了他的命。
他爹娘,再也等不回他们的儿,身穿锦绣手捧金银,风光归家了.....
“胆敢忤逆朕!这就是下场!
哈哈哈哈哈,来人呐!朕要焚香沐浴,然后去见朕后宫里,花开正艳的美人儿!”一抹刀尖掠过他的脖颈,他堆满笑的怔住,
“你....怎敢....刺杀朕....”
“我呸!
朕什么朕,你的一切还不就是我给你的!
一介凡人,还妄想.....”他抬手,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,冷眸看着眼前人倒下。
他还没来得及说完,伴随“哐当!”一声,他也瞪着双目和剑一同倒在无尽的血海里。
荒唐的闹剧,跟着寒骨的唏嘘落下帷幕。
“诶呦喂!吓死个人!”
宋淮贵左顾右盼见无人注意他,神色自若地丢下剑后,嘴里还不忘念叨着。
闻声,面墙的陈大同扭头看向了宋淮贵,见他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,连忙招手唤他过去那边,
“宋大人!来这,这安全些!”
宋淮贵抬眸,立马蹬着鞋子,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。
除了赖昼好运以外,没别两根针在裤腿的捕快,皆魂归地府.....
这边,赵闻弦凝重地盯着秦平芜,她头顶上那一缕缕生气,不断朝上空飘散。
莫不是方才那一幕,属实令她回光返照?!救还是不救?若是救了,便是在阎王手底下抢人,实乃涉嫌他人因果。
若不救,预知梦又为何,反反复复出现在他脑中长达两年的时间?!
赵闻弦内心产生动摇,他自幼修习佛法,深知万物皆有缘法,若无渊源,又怎会频频梦见此人,此梦?!
更别说,他此次答应下山,属实是为了却凡间因果。
想到梦,他自嘲般苦笑了笑,预知梦也没料到他会意外吞噬妖丹,成了半妖不是?
即是半妖,又何故遵循法佛?!
何况,先不论预知梦如何,单从她面相上便可知,她怕是被人做了邪术。赵闻弦见她的第一眼,就好似见到曾经孤立无援的自己。
本不该乃她的命,那她便不能是他预知梦中的死法。凭什么,要替人平白无故,承受他人的因果孽缘?!
活于凡尘俗世,只求勿困于心,无愧于心。
既然来了,他倒要看看,救了她,老天爷又能奈他何!
救!
“哗啦——!”
赵闻弦手捧着一碗黑狗血,朝她的脸泼了去!
趁着滴滴狗血吸附于她身上之时,他又从包袱里掏出一打泛黄的符纸,像没用似的朝她泼洒。
这操作,给一旁站着的苍术看的一愣愣地,这符在外面好歹也要卖五十文一张,苍术还曾悄咪咪拿几张卖出去过。
怎到这里,感觉不用花钱似的…
一张又一张由朱砂墨色书写的符纸,皆在触碰秦平芜的一瞬,红光亮,符尽燃。
他在赌!
赌他自身的能力能否比地府快一步,夺回她一条命,争她活着。
不该属于她的命数,就不是她的结局!